残夜玖思

【归云守】- 3 老友寿宴

故事背景见顶置

老友寿宴

卢家世代经商,到了卢植这一代已是东京城的富商之一。宋朝以来,来自本土和各藩地流入的香料数量已十分充足,卢植嗅得这个商机,在内城东侧开了一个香料铺子。开始的时候铺子生意一般,慢慢地,不知什么时候斜对面空闲已久的空店突然挂上了绫记的牌子,随之开始做起了贩布制衣的生意。随着对面的生意越做越好,带的自己的香铺也是人烟兴旺。卢植自是欣喜,还带着长子慕辰特意去拜会布店的东家。不过可惜那东家乐在遍访名山大川,只留了一个少言寡语的同姓掌柜经营铺子。卢植见那掌柜与自家儿子年纪相仿,本想让慕辰多去和人家结识结识,但是一来二去的却发现自己和绫影更是聊得来,就干脆结了这么一个忘年交。


本来到了这知天命的岁数,卢植没想着大办寿宴,人年纪大了,比起吵吵闹闹,更偏爱清净多些。不过今年相较以往有点不一样,自己那打小因为身子弱,送到南山剑派学武的小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,赶上如此这般双喜临门,卢家自是要欢欢喜喜的庆祝一番。绫影作为卢植的好友,加上又是多日的邻居了,早早就收到了请帖,让他午前过去,好有时间能和老爷子聊聊天品品茶。不过既然是拜寿当然不能空着手去,布店掌柜特意制了一块拂手香作为贺礼。但是碍于自己对这些香香粉粉实在没什么建树,绫影只好托妹妹不儿帮忙制香,香饼做成以后,自己则用长针在饼面儿上细细雕了一串芦花,算作一点心意。


绫影拿着请帖,携着贺礼来到了卢家门前。卢家不愧是京城大贾,院子也盖的气派。门童领了绫影的帖,快步跑去通报主人。一盏茶的工夫,绫影才见到听了家丁通报,出来迎客的卢家长子卢慕辰。卢慕辰年纪较绫影稍长,早已婚配,膝下一双儿女甚得卢植欢喜。老爷子年纪大了,家中的事情大半也都交给长子处理,自己养养花逗逗鸟,商场浮沉了大半辈子也算可以清闲清闲。


“绫掌柜,”卢慕辰陪着笑,紧走两步迎出来,向来者拱手道:“多日不见,掌柜可还安好啊。”


绫影回了一礼,淡淡的说道:“老样子罢了,今日略备薄礼,来给卢公祝寿。不过看大公子这般忙碌,想必来客众多。我坐坐就走,免得给你添麻烦。”


卢慕辰心说你有这自知之明就好,这个绫掌柜,他一向喜欢不起来。此人不仅性情古怪,虽说是个名贯京城的裁缝,身上却全无半点商贾之气,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。不过反正也是父亲的客人,自己应付不来也无伤大雅。他也没多做客套,就把绫影引向了卢植的书房。


绫影到之前,卢植已经在书房待了好一会儿了。他一封一封的清点着小儿子最近寄回来的家书,又想着过不了多时便可相见,心中甚是欣喜。听到下人通报说绫先生已经到了,老爷子赶忙把信封落好放回原处,整整衣冠,等着这位好朋友进来。眨眼功夫,两人已到门口,慕辰敲敲门征得父亲同意后,便把绫影请了进去。


“得知卢公今日寿辰,收了请帖,特来道贺。”


绫影跟着卢慕辰进了屋,看见老爷子满面春风,便知这老友今天是心情大好,于是客套一句,然后深深一揖,以示敬意。卢植果然哈哈一笑,一边道谢,一边将他扶起。


“父亲,”卢慕辰走上前去施了一礼道:“今日父亲大寿,宾客们已经陆续到了,孩儿先去接待下,就不打扰父亲与先生了。”话一说完,也没等他爹说什么,卢大公子就匆匆退下。


卢植看儿子如此待客,自觉有些怠慢之嫌,忙拉着绫影倚窗而坐,歉意的说到:“云翳呀,我这年纪大了,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交给了辰儿,他有点忙不过来,疏忽之处还请你不要见怪哈。”


绫影自然笑笑,摆摆手表示卢公子家务繁忙,自己也不是生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,说罢遍将备好的装着寿礼的锦盒递给卢老爷子:“卢公五十大寿,绫影小小一个布店没什么家产,备薄礼一份,望合您心意。”


卢植见这木雕的锦盒做工也是巧妙,还透着点清新之味,心中了了个大概。他伸手接过锦盒慢慢打开,一阵乌木香气飘然而出,带着淡淡的桂花香。仔细看去,墨色的香饼上点缀着一簇娟秀的芦花,心想果不其然是这么个东西,然后看了眼绫影,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。“我说云翳啊,你也太不厚道了。这一看就是小不儿的手艺,你也就戳了朵花儿上去吧?再说,你这借花献佛也就罢了。我可是特意写了帖子,请了你们兄妹两人,怎么你自己跑来赴宴,把小不儿藏哪去啦?这可不合适吧?” 


绫影似乎早就料到卢植会这么说,摆出一副心事被看透了但是并不恼的样子,无奈的笑道:“不瞒卢公,云翳对这日月之精,草木之华确实领悟不了。制香之事,还是得靠小妹。不过不儿我可藏不住,她是去压货的路上,遇到了官道修葺,所以赶不及今日回京了。不然先不说寿宴,就冲着平日里您这那些花饼枣糕,我也拦不住她啊。”听闻此言,卢植笑的更开心了。他收好锦盒,然后拍拍绫影的手,表示那些好吃的都给不儿留着,等她什么时候回来,就什么时候来拿,要啥有啥绝不含糊。


“对了云翳,”卢老爷子收好了绫影拿来的拂手香,又让下人给两人添了新茶,然后有些试探的问道:“你看我这不是年纪大了,喜欢清静嘛。前些日子辰儿遍访各地,求了一张名琴。相传是古桐所制,通身髹以黑漆,雅致之气盎然。你有没有兴趣见上一见呀?”


绫影一听就笑了。他端起那清明过后的新茶,呷了一口,有些无奈的说道:“卢公啊,您这不是又要为难我了么。上次一曲清平调弹完,你们都说我有悲无喜。今日正逢贵府双喜临门,您怎么又旧事重提。”


“哎呀…”卢植感慨道:“不是说你有悲无喜,是说你技艺惊人。谁想到你能生把那一首,云想衣裳花想容,名花倾国两相欢的艳丽之曲,弹出爱恨两难,肝肠寸断的离愁别怨呢。”他往前错了错身子,又道:“你也说了,今天是来给老朋友我祝寿,那何不客从主便,答我一愿呢?”


话都说到这儿了,绫影再推脱就难免显得不近人情,只得点头应下。他这一答应,可把卢植乐坏了,赶忙招呼小僮将古琴抬来摆好,支上琴凳。这确实是一张百里挑一的好琴,绫影缓步过去,轻轻抚摸了一下琴身,后端坐于琴前,张开十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琴弦。黑琴似乎能感应到奏者的心事,随着他看似心不在焉的弹弄,发出温和柔美的音色。


“真是一把好琴。”绫影心想,自己上次碰到这么好的琴,恐怕还是母亲在世的时候。想到早逝的双亲,他有些神伤,只得深吸一口气,压压情绪,复而抬头望向卢植问道:“给老朋友祝寿,选个什么曲子好呢?”


 “阳春白雪!”卢老爷子想都没想便赶紧答道,好像生怕说得慢了,人家会改主意。不仅如此,卢植还从身后的百宝阁架上取下一支香炉,和一块做工十分精致的香药。


绫影见了,略带惊讶的说道:“这可是沉香一片值万金的四合香?”卢植点头笑道:“你这孩子就是谦虚的过头。明明什么都知道,却又老是揣着明白当糊涂。仅有这上等的四合香,才配的上绫大掌柜指下一曲嘛。”边说,他边取了香炭置入炉中点燃成灰,后盖上云母小片,接着将四合香摆在云母片上。卢植盖上香炉盖,往椅背上一靠,等着绫影起曲。


绫影了然一笑,道:“古有伯牙的高山流水,今日云翳便为好友抚这一曲阳春白雪是了。”


说罢他抬手轻轻置于黑琴之上,简单的调音之后,这首传承千年的名曲便如涓涓流水一般从绫影的指下倾泻而出。弹至阳春之处,仿佛世间万物,吐故纳新,湖边嫩草,道旁柳芽,青青绿绿,春风拂过,一阵清香。奏到白雪之时,又似万籁俱寂,轻浮于寒江上,慢舞于竹林间,翠柏山头立,红梅傲雪出。曲音婉转,琴色悠扬。


一曲未终,绫影和卢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。两人动了动鼻子,然后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那只精巧的香炉上。不知为何,这一块四合香烧着烧着就变了味,再不是卢家四合香应有的芬芳,而是一股子熏人的怪味。


两人正觉得奇怪,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,接着便有一人朗声道:“爹爹,是我,清晓!大哥说吉时就快到了,让我来请您移步大堂赴宴。”


-TBC-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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