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夜玖思

【原创】【归云守】- 24 残月孤星

故事背景见置顶

三/六 残月孤星

那个赤峡弟子不情不愿的将这两个不速之客带到了后山的叠瀑。 


绫影四下观望一番,对那人道:“蓝堂主我们自会帮忙寻找,你先回去和司马贤知会一声,就说东京绫影求见。” 


清晓见此人还犹犹豫豫的,锁起长眉横剑一扫,道:“听懂了没有!?听懂了就快滚去找人!你们这破山沟里天寒地冻的!再耽搁个把时辰,那蓝星若非冻成冰坨子了!” 


那弟子心下一惊,赶忙连滚带爬的跑没了影儿。 


卢清晓绕着这叠瀑转了两圈,然后飞身而起,上了树梢。他看长河披着银辉,清波荡荡,水色幽然,冲绫影喊道:“看这水势,西北为上,东南为下…你有啥头绪没?” 


绫影卸下肩头的包袱,从里面翻找出秦雁容交给他的天台山水脉经,找了点亮光仔细询查。 


清晓见了好奇道:“诶?你这又是什么好东西?”


绫影眼皮都不抬的说道:“既是要上天台山,当然得做些准备。我前些日子见了墨黎谷的人,让他们给我准备了点东西。这张水脉经便是其中之一。”他把卢清晓招呼下来,指着图道:“星若虽是被人带到叠瀑,但他必定知道天虹门是在下游,所以一定会顺着水往下走…” 


卢清晓点点头,伸手在叠瀑西北的三流交汇处一点,道:“但水流到这里就分岔了,他没能回去,定然是选错了路。我们先赶去那里看看吧!” 


绫影连忙将图经收好,塞回包袱,站起身来。他猛地这么一站,突然觉得没由来的一阵眩晕。 


“云翳!”清晓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,担忧道:“喂!你没事吧?怎么晃晃悠悠的?” 


绫影快马加鞭的赶了一天路已是疲惫,但他现在心急如焚,也顾不上这些,便摆了摆手,催着清晓一起向下游走去。 


此时的星若,正吸着个鼻子,蜷缩在溪流不远处的树丛里。鱼跃之战被迫中断之后,他本来打算陪着曹展宣去冯老头那要解药。可他转了一圈,却发现展宣不在房中。正纳闷的时候,迎面撞上上了魏熙。星若向他打听展宣的行踪,魏熙琢磨了下,答他说:“老曹没事喜欢去叠瀑边上看鸟。我看他今天心情不大好,若是不在屋里,没准又跑去了。” 


星若有些挂心他肩上的伤,同魏熙一起去寻他。二人沿着溪水逆流而上去找曹展宣,跑着跑着就迷了方向。等星若回过神来,发现魏熙已经不见了踪影。他开始也没着急,想着自己顺着河来的,再顺着河回去就好了,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。星若突然想到他是被魏熙带到叠瀑,但是到了叠瀑之后,该怎么回天虹,自己好像并不知道。而且叠瀑下游还分出几条支流,他也搞不清楚,自己是顺着哪条河,才能回去。不过星若一向胆大,觉得走着走着没准就能找到路了,就随便选了条河,沿着河岸一路前行。边走边抬头看看两岸风景,觉得四周桐生茂豫,水秀山明,如果身边能有个人与他同行,就是迷在这山林中再也出不去,也不觉烦忧。 


一丝清怨拢在少年心头,他探手入怀,想取出那玉坠,可他摸了一摸,却惊觉怀里空无一物。星若吓出一身冷汗,又把全身摸索个遍,发现自己好像把坠子丢了,顿时觉得喉头哽咽,跺了跺脚,蹲下了身子。他抱着膝坐在河边岸石上,看白日西落,耳边寒风阵阵,正是饥寒交迫,脑袋里尽是绫影的模样。眼前清流汩汩,波光粼粼,伸手触之,寒能刺骨。身后林海茫茫,枝叶层层,乱步其中,却能索魂。 


星若打了个寒颤,突然有点害怕。他离开水边,掰了些灌木,堆到一参天古木的脚下,搭了个勉强遮些风寒的小窝,活动活动,然后钻进去待会,觉得冷了,就再出来活动活动,心里盼着魏熙能带着人来找自己。不知折腾了几个来回,星若觉得有些倦,窝在树丛里,迷迷糊糊的睡着了。睡不多时,他便被寒气冻醒,抬头看去月明星稀,不辨时辰。 


他睡的有些糊涂,似乎听到有人拍了拍他头,柔声道:你看,星月交辉,流光相映,我就如那月光般陪着你,所以不要怕… 


星若猛然回头,苍茫天地间,除了他孤身坐在这里,哪还有别人?星若觉得胸中寒意更添几分,缩紧了手脚,吸了吸鼻子,凄然的蜷成一团。 


自从蓝星若走丢的消息传来,冯越泽便风风火火的赶到司马贤的静心斋。还没进门,老爷子就看到司马贤,死攥魏熙的脖领子,似是要把这人掐断气。 


“魏熙!”司马贤切齿道:“给我说清楚…到底怎么回事!?” 


魏熙被他掐的喘不上气,尖着嗓子说:“我与堂主去叠瀑那里寻展宣,不知怎么走散了,我里外寻不着堂主,才…才回来找他…” 


老爷子面上一黑,明白这不要命的魏老七是把蓝星若给丢了,赶忙上前对司马贤道:“别忙着跟他置气,先把赤峡蓝涧的人散出去找。这天寒地冻的,丢在树林子里可不是什么好事!” 


言罢,冯越泽喊来赤峡堂里两个管事的,大致吩咐一翻,就让他们进山去寻人。然后,他又唤来秋瑞散人,把白潋堂的人安排好,让他们各司其位,不可妄动。 


弟子们进山之后,老爷子在静心斋里缓缓踱着步子,低语道:“不太平啊…” 


司马贤一颗心不知被绞了几转,他手按胸口闭目调息,只听冯越泽低声道:“阿贤,莫忘了旧约。” 


司马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不敢…” 


说话间,秋道长提着云展大步赶到,惊觉屋中氛围有些肃煞,忙道:“蓝涧堂出事了?” 


冯越泽冷冷一哼,道:“这娃儿就是缺管教!才总是这般随性而为!不吃点苦头,就长不了记性!” 


时间无情流过,两堂弟子,上百号人,在山林间撒开人网,一直寻到日落,还是没有收获。静心斋里,秋瑞托着拂尘,在蒲团上打坐,冯越泽低头玩着自己那个破了的葫芦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司马贤矗立在门前,直勾勾的盯着空洞的院门,动也不动。天色越来越暗,院子里已掌上烛光,突然,一人从门外跑了进来。搜寻开始之时,司马贤吩咐下去让赤峡弟子每半个时辰来报进展。他看又有人来,知道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,来者飞身入院,对着赤峡堂主无奈的摇了摇头。 


司马贤一拳捶在门框上,低喝道:“再找! ” 


又过了多半个时辰,魏熙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。他跑到司马贤面前,从怀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个东西,战战兢兢的问道:“司马堂主…我们,捡到个这个,可是蓝堂主的东西…?” 


司马贤扯过他手中之物定睛一看,觉头顶晴空一道霹雳。那竟是星若怀中的羊脂白玉。白玉缺了一小口,温温凉凉的躺在司马贤掌中,水绿的穗子轻轻垂下,无风自摆。 


司马贤再也站不住了,刚要夺门而出,便听冯越泽一声低吼:“司马贤!你要食言不成?” 


司马贤的父亲与冯越泽是挚交。司马老爷子知儿子性情焦躁内敛,担心他所习的裂炎剑法会损他心智,便在弥留之际嘱咐他去天虹门找冯越泽,学些修身之法。冯越泽见过司马贤之后,觉出此人确实是个可造之材,有心让他学成之后执掌天虹门,司马贤一直不肯,他也没强求,却与他定了个约,让他一日不做门主,一日不离天虹。司马贤敬老爷子如师如父,自然一口应下,却没想到自己真有出尔反尔的一天。 


司马堂主把心一沉,回头道:“我找到他便回来。” 


冯越泽又问:“若是找不到呢?” 


司马贤怒道:“定会找到! ”说完飞身而起,两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。 


冯越泽气得大喝一声,愤然离去。 


秋瑞看俩人都走了,只好拂尘一甩,回了无为居。秋堂主前脚刚走,就有一黑影,闪身进了静心斋。 


绫影和卢清晓走到了三流交汇处,清晓飞身上树登高远眺,绫影伏低身子,在河岸寻着足迹。清晓望了一会,便跳下来对绫影说:“这三支水系,通向不同方位,往哪走?” 


绫影问:“河岸两侧地势如何?” 


卢清晓抬手指了指说:“西侧陡峭,中间平坦,东边多乱石。” 


绫影道:“走中间。” 


清晓看他说的这般坚定,好奇道:“你这么确定?” 


绫影淡淡一笑道:“因为他懒。走吧。” 


卢清晓觉得无语,只得跟着绫影走了上去。两人没走多一会,果然在河岸浅滩上见到些足迹。 


清晓心下一宽,向绫影道:“可以啊大掌柜!算得够准的!”边说,他边拍了人家一下。可卢清晓全然没料到的是,他不过随手一拍,绫影却更中了一掌似的,身子向前倾倒。清晓忙不迭的一把将他拽住,惊道:“我说你这身子是纸糊的啊?怎么风一吹就倒?” 


绫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,道:“找人要紧!能不能少贫两句?” 


清晓撇撇嘴,与他一起寻着足迹快步前行。只是看着绫影越来越苍白的脸色,他这心里愈发惴惴不安起来。 


星若缩在古木脚下,神志已被冻的有些恍惚,浑浑噩噩间,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。他挣扎着睁开眼皮,扶着树干探出头来,四下张望。 


卢清晓踏在河边高石上,极目远眺,忽然看见河对面的树下有动静。他心头一喜,赶忙飞身而起,足点河中卵石,跃到对岸,看见蓝星若畏畏缩缩的躲在那里,心里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。


清晓冲到星若身边,把他架起来,回头向着绫影高喊道:“找到了!在这呢! ”说完他将星若扛起,跃过激流,落在绫影身边。 


星若脑袋还木木的没搞清楚状况,迷迷糊糊的便看见绫影已站在身前。他手脚比脑袋反应还快,一个飞扑,蹿到绫影怀里,紧紧依偎着他。绫影扯下披风把星若包住,摸摸他颈子温度,见尚且温热,他才略感放心,抱着星若不住安慰道:“好了,好了,没事了,没事了…” 


卢清晓四下望望,深夜的山林无边无际,黑得慎人。他看绫影那样子,便知这人多半是没有力气再回身下山,可他自己也没法同时照顾俩病秧子。正在清晓犹豫的时候,忽见绫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弹丸。 


“这是何物?”清晓奇怪的问道。 


绫影将那东西递给他,道:“是墨黎谷用的报信烟花…给天虹门去个消息吧…” 


清晓接过烟花,往地上一砸,一道金光直冲云霄,瞬间划亮夜空。 


司马贤甩下冯越泽,冲出山门用了一刻钟就飞到了魏熙口中的叠瀑附近。就在他琢磨该往哪找的时候,忽然看见西北方向一道金光划过天际。他当然知道那不是天虹门用的联络信号,一边想着怎么还有外人进了山,一边朝那光亮升起处飞奔而去。 


绫影体力早就透支,架不住蓝星若,只得坐在地上紧紧搂着他,等人来救。星若神情恍惚,不住的往绫影怀里钻。清晓在旁边陪着他俩,心里头五味杂陈。 


信号发出没过多时,卢清晓便见一身影踏风而来。司马贤飞身落到浅滩上,看见眼前情形先是一愣。他见星若蜷缩在一白袍书生的怀里,哆哆嗦嗦的,使劲把脸贴在那人脖子上。旁边立一青衣剑客,肩背行囊,手提长剑,看上去刚过及冠之年。 


清晓看了看来者衣装打扮,倒是先反应了过来,他走上前去,抱拳道:“想必阁下便是司马堂主。在下卢清晓,这是绫先生,我们刚寻得蓝堂主。还请司马堂主,助我们把他带回去。” 


司马贤听到绫先生三个字,不由得盯着绫影看了两眼,他虽然升起一肚子疑惑,但眼下还是先把星若带回去要紧。他冲卢清晓点点头,没多寒暄,跃到绫影身前,扫了这人一眼,便低头看向星若,想把他接过来。星若迷迷糊糊的,却死攥着绫影的衣襟不撒手,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在说什么,眼角闪起泪花。绫影心中焦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,他把星若交到司马贤怀里,捏着他的手,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。星若眼皮动了动,才松了手。 


卢清晓站的远,不知绫影念了什么咒语。司马贤却听得一清二楚,他咬紧牙关把星若抱起来,对绫影道:“我带他先行一步,在虹门等候二位。”司马贤觉得自己嗓音有些颤抖,不敢再多言,抱紧蓝星若回身向天虹门奔去。 


眼看星若已经转危为安,绫影着实松了口气,只是一身疲惫如山倒之势向他砸过来。卢清晓看他晃晃悠悠的,连忙蹿过去,将他扶住,架在肩上。他们没走两步,清晓便觉得绫影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,喘的也越来越厉害。 


清晓没了奈何,他将包袱转到胸前,把绫影背了起来。 


“我是真不明白,”他抓着绫影的胳膊,嘟囔道:“你这家伙人前就是一副,聪明绝顶,机关算尽的模样。怎么一到我这儿,就成了道也走不顺,山也爬不动的废柴呢…” 


绫影趴在他肩上有气无力的说道:“那几句卢大侠又不是白喊的… 你想当大侠,就得干这些仗义相助,两肋插刀的事…”


卢清晓无奈一笑,道:“行吧!反正你老有理!我是说不过你。扶好了啊!走了!”言罢,他气灌双足,追着司马贤飞奔而去。 


绫影知道只要自己还有一丝力气,死都不会让卢清晓这么驮着他,但他实在是累的厉害,心口隐隐作痛,胸中气脉不稳,只好乖乖听话,搂着卢清晓的脖子,无力的趴在他背上。司马堂主踏着腾焰步,御风而行,耳畔奇峰怪木转瞬之间呼啸而过,那人几句轻言却如冰锥刺在心头。绫影在星若耳边说的是:皎月知明星,寂夜两相映。 


司马贤抱着蓝星若飞回天虹门径直就去了静心斋。守门的弟子见蓝堂主给找回来了,赶紧跑出去通知大家收队。散出去的人花了大半个时辰才陆陆续续的都回来。 


屋里司马贤请来了冯越泽给星若断断脉象。老爷子扫了两眼,道:“受了些寒毒。明个我差人给他送点药,喝了就好。” 


司马贤有点不放心,又怕老人家还生自己的气,犹犹豫豫的不知怎么开口。 


冯越泽看他那德行,哼道:“我当年能救他,如今就不会害他。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!对了,那道烟花是怎么回事?” 


司马贤虚心受着老爷子数落,然后解释道:“是那个…绫先生。他是星若的旧识,在东京开个布店…” 


冯越泽闻言一愣,奇道:“一个布店裁缝怎会千里迢迢跑到咱这来?” 


司马贤摇摇头表示不知道,他送走冯越泽,吩咐手下给两位客人安排住处之后,转身回了静心斋。 


卧房里,星若盖着厚厚的棉衾睡的沉稳,刚被冻的发紫的嘴唇也渐渐有了血色。司马贤坐在床沿看着他那张稚气小脸,难免想起自己上次把他救出来,也是这般。 


他把被烧伤的星若带到天虹门求冯越泽救他。老爷子二话没说,翻出各式奇珍异草悉数招呼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身上。星若浑浑噩噩的烧了三天三夜,左臂的伤口不住的化脓流血,司马贤一次一次的给他换药包扎,只是每次看那伤势,都觉得脊背发凉,胸口发闷。 


星若睡着睡着,有点哆嗦。司马贤一惊,赶忙找出一条厚毯子,给他加上。然后摸了摸他脖颈,手心,发现已是温热,才放下心。他攥着星若的手,有点不想放开,便轻轻的把他的手贴到自己面颊上。这么静静的待了一会儿,司马贤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探向星若的小脸,他颤抖着手指,极小心的摩挲着星若的脸蛋和唇角,那僵硬的脸上,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。 


星若好像有点感觉,伸出只小手握住了司马贤的厚掌,然后紧紧攥住。司马贤有点心慌,又不敢撤开,忽听星若梦中呢喃道:“我好想你…” 


司马贤心头一颤,他当然知道星若日夜思念的人终不是自己,只好黯然退开,把星若的胳膊都塞回被子里。司马堂主靠在床边,心下有些奇怪。那绫先生远在千里之外,怎么会知道星若今天走丢了呢。还就这么巧赶到山上,把他给找了出来?想着想着,他从怀里掏出自魏熙那拿到的玉坠,百思不得其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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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玖的碎碎念:

蓝堂主找回来了,咱也离过年不远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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