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】【归云守】- 10 明湖赏荷
故事背景见置顶 序 1.2重阳 1.3 老友寿宴 1.4卢家清晓 1.5布店先生 1.6四合沉香 1.7真伪难辨 1.8识香高手 1.9 千里急书
明湖赏荷
六月初六转眼就到了。卢清晓早早的爬起来，异常认真的梳洗打扮一番之后，早饭也没吃两口，就拜别父母兄嫂，乐颠颠的往绫记布坊跑去。
他不知道绫影究竟用了什么法子，但是香铺里再也出过次品，也没听说有人买了假货，回来讨说法。这假四合香的事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烟消云散，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。不过唯一令卢家在意的，是绫影对这假香的源头好似有些看法。前几日绫掌柜带着青鸳来拜访卢植，在卢家待了大半个下午，把最近查到的事情，悉数解释了一遍。这话最终落在了恋沙关，落梅寨六个字上。
卢清晓是个江湖剑客，对大漠之中的这些通商关卡并不熟悉，但他听卢慕辰的意思，这落梅寨虽以山寨为名，却是个制香贩香之所。卢家所售的四合香，大多均是来自这里。落梅寨的商队一年会造访东京两次，他们才走了不到一个月，香铺就闹出了次品，所以绫影怀疑他们，倒是合情合理。只是落梅香寨远在边关，卢家想去追究，也是鞭长莫及。所以卢植纵然心有不甘，也只有先把这口气咽下，等他们下次来，再一起算账。
清晓走到布店的时候，距相约的辰时还有不到一刻钟。他见布店大门紧闭，走上去听听，里面也没有动静，觉得可能绫影提前吩咐过了，休店一天，于是绕到后门。后门倒是开着，他嘿嘿一乐，推门而入，朝中院走去。
铺子不开张的时候，家里除了绫影和青鸳他们，就只有两个下人。一个是负责掌勺的蔡婶儿，一个是干些粗苯之活的小僮。是以卢清晓沿着院中小路一路前行，半个人影都没看到。走着走着，突然听得前面不远处有吵架之声。
“不许去！”
这声音一听便知是青鸳。只是布店的大管家向来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，清晓真是不明白，到底出了什么事，能让他动这大火气。他疾行几步走到院中一探，看见绫影和青鸳一对主仆，一坐一立，一个双眉紧蹙，面青如铁，一个怒目圆睁，气喘吁吁。那气氛看上去甚是慎人，搞的卢清晓一时不知是该上去劝架，还是后退几步明哲保身。
就在清晓进退两难犹豫不定之际，绫影略一抬头看到一个身影躲在几株梨树后面，于是不耐烦的喊道：“什么人鬼鬼祟祟的？出来！”
卢清晓从没见绫影发过这么大的火，赶忙闪身出来，带着一脸的尴尬。绫掌柜好像没想到来者是他，赶紧压下火气，僵硬的说道：“原来是卢公子。你进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。”
卢清晓自知理亏，连忙赔了几个不是，走到绫影身边。他侧头看了看青鸳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：“你们两个…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。卢公子既已来了，想必辰时快到了。青鸳你收拾一下，准备出发吧。”绫影显然不想当着卢清晓再争执什么，给青鸳扔了个台阶，说罢就准备起身离开。
却不料青鸳站在原地动也不动，依旧瞪着绫影冷冷的说：“掌柜你不答应青鸳所求，哪也别去！”
绫影怒从心起，心想你怎么如此这般不知好歹不分轻重，怎么客人到了还跟自己争。此时若是旁边有个水井，绫影估计得一脚把青鸳踹下去清醒清醒。
青鸳嘴上不说心里却明镜似的。他知道卢清晓这个时候出现简直就是天赐良机，他若不能当着卢公子的面让绫影改变主意，自己所求之事就再无可能有回旋余地。念及此处，他紧握双拳，急道：“你要出门，要么带上我，要么你也别去！那么远的地方，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你一人去！”
“什么那么远的地方？你们要去哪？”卢清晓听的一头雾水，他看了绫影半天，绫影却并无告诉他的意思。他只得又转向青鸳。
青鸳顿时感到从自家掌柜那射来两道锋利的目光，自己都不晓得哪来的勇气，他毫不胆怯的瞪回去，一个字一个字咬牙说道：“恋-沙-关，落-梅-寨。”
“落梅寨？那不是贩制假香的地方么？你去那里干什么？”清晓也觉得莫名奇妙，拉着绫影追问。
绫影话锋一转，换了个气定神闲的口气说：“我总觉得假香这事儿背后还有蹊跷，我想亲去探探，顺道也看看大漠风光。青鸳因为被我留下看家，正在闹别扭呢。“边说着，他便给卢清晓使了个眼色。卢清晓这回明白了，绫掌柜只是想寻个由头出去转转，但是大管家里外不同意，所以俩人就这么杠上了。
青鸳跟绫影从小一起长大，对他这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的伎俩再熟悉不过，才不会上套儿，所以依旧沉着脸答道：“掌柜你说的轻巧。此去恋沙关几千余里，路上不知多少艰难险阻！你身边没个人跟着，你哪也别想去！”
绫影真是拿自己这个杠头的发小儿没辙了，认准死理，软硬不吃，顿时觉得脑浆子一阵抽痛。他一边揉着额角的太阳穴，一边琢磨怎么才能把这个榆木疙瘩说通。“我又不是没有自己出去过，这铺子最初的路，不都我趟平的？你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？”
青鸳一听这话就急了，不管不顾的大吼道：“你还敢跟我提这个！？我这辈子犯得最大的错！就是放你一人去益州！不然你也不会…！”
“青鸳！”绫影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旁边的桐木小桌上，厉声打断了他，“别在这口无遮拦！”
“那个时候我就不该放你去！如今的你更是今非昔比！我就问你，现在…你能在大小姐手下走过十招吗！ ”最后这一句，是青鸳强忍着满心悲愤咆哮而出的。
绫影听完只觉心头一悸，喉头有股腥甜之味，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，咳得自己仿佛喘不上气。这一下可把卢清晓吓坏了，他赶紧蹿过去扶住绫影，给他拍拍背，然后抬头看着青鸳喝道：“青鸳！你怎么这么跟你家先生说话！”却见青鸳满面通红，眼中也噙着泪水。
卢清晓不知二人之间有何过节，只是看他们俩这僵持不下的样子，知道再不想个主意，他们早晚把对方气死，干脆一跺脚，急道：“不就是去趟恋沙关嘛！也至于吵成这样！你要让青鸳看家，青鸳怕没人护你。我跟你去不就完了！我卢清晓好歹也在南山学了十几年剑法，虽然没在江湖上混出什么名头吧，但是对付几个山野毛贼还是绰绰有余。这不就行了嘛！ ”
“你去干什么？”绫影一边捂着胸口，一边皱着眉瞪他。
“我怎么不能去？”清晓白他一眼：“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卢家四合香的事儿！我最该去了好吗？”
绫影刚想说什么，却见青鸳扑通一下跪在了卢清晓面前，把卢清晓也吓了一跳，赶忙说道：“诶？青鸳？你这是干什么？快起来。”
“这千山万水，青鸳求卢公子护我家主子周全。”说罢连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知道了知道了！大管家你就别折我的寿了。我跟你保证，把你家先生，毫发无损的给你带回来！少跟头发我都任你处置行不行？你快起来吧。”
青鸳却没动，直勾勾的盯着绫影，等他的答复。绫影知道自己这一仗算是没打过，长叹口气，冲着青鸳无奈的点点头：“就依你。让卢公子陪我去，行了吧？”
自家主人答应了，青鸳才觉得如释重负，一直拧着的眉头，也终于平复了。他站起身来，用袖子擦擦嘴唇上血，说：“我这就去收拾收拾，别耽误了卢公子赏荷。”说完向两人行了一礼，快步离去。
卢清晓心说都闹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思去赏花，然后赶紧回身查看绫影的情况。清晓见他眉头微皱，面色苍白，额角还有些虚汗，不由得很是担心，忙问道：“先生你感觉怎么样？要不要去屋里歇息？”
绫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，倒出两颗药丸往嘴里一送，摇摇头说：“不碍的。就是有点憋气。诶，我早晚不是被他们气死。就是在这东京城里憋死。不过你真要跟我去？这一来一回加上在那里逗留的时间，少说也得五六个月。”
卢清晓摆摆手，不甚在意的说道：“大丈夫一言九鼎，我都答应了青鸳怎么能食言，别说五六个月，就是五六年我也得跟你去啊！况且…”他凑到绫影耳边，低声道：“西北大漠我也没去过，与其被我娘拴在这儿，倒不如跟你去转转。咱这由头，也名正言顺不是嘛…”
说话功夫，两人听到外面马车响，清晓把绫影拉起来，确认道：“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咋样，要不要歇一天，改日再去？”绫影摇摇头表示无妨，然后和卢清晓一块出了布坊。
金明池坐落在东京城城西的新郑门外，水面上波光粼粼，甚是开阔。初夏的荷花，开得并不繁盛，不过胜在游人不多，只有几只小船，游弋于湖面之上，观这荷叶罗裙一色裁，芙蓉向脸两边开，乱入池中看不见，闻歌始觉有人来的精致之景。
艄公在船尾一橹一橹的划着水，船舱里的人相向而坐，静默无言。绫影还是有些倦，倚着舱壁，双目微翕似乎在想心事。卢清晓坐在他对面瞄着他，目光始终没离开他两鬓的白发。
方才绫影和青鸳的对话，有不少惹人在意的地方，不过卢清晓看来看去，始终不觉得这个绫掌柜，是个有身手的人。他脚步虚浮，动作没有习武之人的麻利，呼吸很浅，气息好似还不怎么通畅。
“都说是来赏荷的，外面景色正好，你老盯着我做什么…”绫云微微睁开眼，有些不满的说道。
“你有趣啊，”卢清晓笑道：“你并非江湖之人，又不是市井之辈…你与我年岁相仿，却顶着一脑袋白毛，还跟我爹是往年交…人家都说你是布店掌柜，你又弹得一手好琴…你不过就想出门转转，竟能跟自家管家吵翻了屋顶…”清晓挪到绫影身边，在他肩上一搭，接着道：“照我说呢，要么就是他们太宝贝你…要么就是你，值得他们这般宝贝…”
绫影推开卢清晓的手，静静的望向湖面。“今年的荷花开得真好…你跟我跑一趟边关，不知要错过多少京中乐事…”
“那可不一定，”清晓摇头道：“就你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德行，还夸下海口要去大漠。我看这路上还不定有多少好玩的事儿等着我呢。”
绫影白他一眼，道：“合着你刚才信誓旦旦的是诓青鸳呢？你不是想护我安危，是想看我笑话？”
卢清晓咧嘴笑道：“话也不能这么说。安危我是要管的，笑话我也等着看。”
绫影轻轻一哼：“我可不会给你这机会…”
清晓摆手道：“谁说的？我这不是已经看到了么。”
绫影有些惊讶，问道：“看到什么了？”
卢清晓站起身子走到船头，他掬了一捧池水，回身一洒。绫影赶忙躲开，十分不满的问道：“干什么！？”
清晓回到船舱，蹲在他面前，勾唇笑道：“你这人呢，还是生气的时候好。平日里一副假笑，看着就让人难受。咱们同去大漠转转，这一路上，定是有趣极了。嘿嘿。”
绫影忽然觉得，有些脊背发凉，他避开卢清晓的目光，逃去了船头。船外清风拂过，带来阵阵荷花香，扁舟微摆，激起连连水波漾。
数日之后，绫影便辞别了青鸳，和卢清晓一起踏上西行之旅。但令卢清晓颇为不解的是，绫影要远行，不儿姑娘却连面也没露，真搞不清这兄妹俩关系到底是好，还是不好。他们前脚刚出城门，便有几个人影嗖嗖的跟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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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玖的碎碎念：
第一章《缘起沉檀香》到这里就结束了。在更下一章之前，我准备加两篇人物侧写，简单聊聊绫掌柜和卢大侠。诸位看官有什么想问的不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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